跟老師實習

--前言--

在這升四上的暑假，由於之前一個學科的關係，必須延後半年實習，在其他同學都去實習時，因為不希望自己不能實習落後太多，希望至少能小跑步遠遠地望著同學們的背影。因此，把這多出來的暑假重新安排，跟幾個老師到臨床、門診、保健中心，跟王淑芬老師的實驗室學點東西，想說不要因為不用實習而讓自己閒著，所以就靠這許許多多的事情讓自己看起來還算充實，雖然比不上實習同學的辛苦，但半個暑假過去，也學到不少。

--跟老師到安寧病房--

從大家開始實習的第一週開始，到現在也已經過去三個星期了，和老師一起到安寧病房也已經過了3個星期了。每星期都會跟老師過去照會一位年約50~60歲的婦人。住院的原因是因為Rectal CA (直腸癌)，雖然已經切除，但是在轉移到肚子附近，長了許多的小腫瘤，塞住了靜脈及淋巴回流，而形成明顯的水腫。她的狀況不是十分理想，所以照會PT，希望可以在人生最後的旅途上，能夠減少因腫脹而引起不適。

在第一個星期，她左腳的水腫很嚴重，和右腳的大小差異很大，整個皮膚是被水腫脹起來的，而明顯的發亮，摸起來卻硬硬的。老師開始幫忙她做淋巴按摩(一種有效幫助消水腫的手法)，那天真地見識到老師按摩的功力，也瞭解到淋巴按摩對於病患來說，可以提供很大的幫助。

在約20多分鐘過去，病患左腳顯著小了一點，左腳皮膚恢復了原有的生氣。病人的臉也從一見面的憂苦而逐漸展露笑顏。PT的手法是多麼有幫助的，老師還有教病患的先生怎麼做淋巴按摩，看著病患的先生那麼照顧病患，大家也都很積極的幫忙(來了好多志工)，覺得很窩心，老師又指點病患的先生和志工們，每天如能多做幾次，就減少病患的症狀。

第二週時和老師去看病患，病患的症狀好像有點兒變嚴重，似乎是因為病情有點兒變化所造成的。那天的症狀比較不佳，右腳和肚子的部位亦開始出現水腫，但在老師和學姊的幫忙下，病患的水腫又消得很快。看著病患和先生的鶼鰈情深，她的先生那麼無私的照顧太太，先生對於太太的愛是那麼的偉大，看到他們能幸福地和我們道謝，就覺得很溫暖。

第三個星期再度進到同一間病房時，太太整個攤在床上，身體很虛弱，這次不僅僅是雙腳肚子而已，兩隻手都有浮腫了；又一陣手忙腳亂過去，太太張看了眼，攤在床上，氣色比較好一點地和先生一起向我們道謝，但這個星期我的心卻沒有喜悅的。

--沈默--

從一進病房到離開台大醫院，情緒就是這麼地影響著我。讀醫學當PT，盡了最大的努力，家屬和志工們每天的辛勞，學姊與臨床老師每天的照會治療，但這樣子做似乎還是不夠的。一個星期一個星期的過去，卻只能看到狀況的一步一步地走下坡，單側肢體、雙側、身體、四肢，只是看著病患的逐漸衰弱，不忍心看著先生這樣子照顧太太，只是覺得很沈重很沈重。總是在書本上看到作者說著第一個病患的死去，曾經聽老師說過第一個病患的離開人世，但這回卻是自己體驗到了一個生命的逐漸衰弱，會怕下一次再看到她的症狀如果又再惡化，不敢看先生臉上那強忍著的笑容，再看到先生的手幫著太太的淋巴按摩只會像尖刀一樣的刺著我的眼睛…。醫學有著醫學的極限，人類的科技進步，但是生老病死的議題總是感傷的。

--在回系館的途中--

和老師說看到安寧病房的太太時，情緒很沈重，會覺得很難過。老師說這位太太的症狀還算不錯的了，但是我說：只是看著她的症狀每個星期的衰落。老師說他最近也忙，沒有辦法陪我，希望我找人談一談，或是找個人陪陪我。後來老師要我寫電子報，要把心中感覺到的寫出來。

老師說：老師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很不好───老師遇到這樣的生死問題只會選擇逃避，不願意去面對。這個解決問題的方式不好，但對老師來說，當個鴕鳥卻是最容易的。所以都不願意想未來病患會怎麼樣，只想著如何解決他的苦痛，陪他一起走過這段時間。

但是我後來也發現到：其實我和老師一樣，遇到問題也只會選擇逃避而不是去面對。好幾天過去了，不敢回想那一天在病房看到的景象。隔幾天再去找老師，想問關於隔一週跟實習的事時，老師說：「那你要把該做的事做完。」我心裡是知道的：老師希望我不要逃避問題，要我面對問題，他不希望我像他對於問題選擇逃避，老師要我學會老師不會的，他希望我能學會面對問題，希望我把這次寫下來。我想老師是不想要我像他一樣吧！

所以我還是必須把這篇文章寫出來。

(作者係本系大學部94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