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與幸福

這幾周的臨床剛好有機會去支援金山分院的居家物理治療，身為天龍國、天龍醫院的治療師，除了暑假陪同學們去服務學習，對居家的經驗其實非常有限，常常只是看著影片發想「如果我去能做些甚麼」。昨天的這一家人，真是讓我體會到人世間的悲哀，也覺得願意進入居家的團隊，真的是菩薩。

會使用居家服務，必然有其「適應症」，一定是病人與家庭符合某些條件；去之前，金山的治療師告訴我：「老師：這一家你去過，只是這次是哥哥」，於是，我懷著去見老朋友的心情在門口喊「XX媽媽，我來囉！金山分院啦！」。進去以後，我嚇到了，(其實，甚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能嚇到我還真不容易)主要是家裡的環境跟我上次去差好多，而媽媽帶我進房間後，我看到一位在床上，行動幾乎全依賴的中年男子。(一個家，兩個年輕力壯的兒子，應該是他們工作來孝順照顧媽媽的，怎麼會全都變成依賴媽媽才能”(生)活著”)

以前有精神科用藥，這次中風兩年了，剛發病時也在總院住院治療過，當時就沒甚麼進步，出院後又躺了一年多…。一個年老媽媽，要照顧兩個有病的兒子，兩個房間交替跑著，幫這個翻身、擦背、塗藥、作運動(作無足功夫啦！老師你再看看)，幫那個餵藥、餵食，中間還要抽空出門去買菜(挖攏買他們愛吃的)回來做飯，「拍謝啦！沒時間整理家裡！…」，「他們說要讓他去喘息」，弄清楚了，原來是社工想讓媽媽喘息，想安排哥哥去機構，可是「那裏有人幫他復健嗎？不然手腳越來越緊耶」，「去一次三星期說是免費也還要自費一萬多…」。

看著滿屋凌亂，看著半邊肢體完全不能動(但可稍對話，說著說著就想去死)的大兒子，看著比幾年前有進步的小兒子，聽著媽媽焦慮(但充滿關愛)的碎念，這似乎是我真正眼見過的悲哀；然而我知道，媽媽再怎麼也全心守護著他們，他們再哀怨命乖也回報媽媽感恩的眼神，金山分院有一群人心念著媽媽+兒子們，還有遠遠祝福著的我們，還有我們國家的醫療社福系統…；或許，在連續的悲哀中，這一家人偶爾會有片段的幸福感吧？

107.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