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的饗宴

脫離期末地獄的第三天,我一個人搭車到了故宮,從外觀看來,故宮與往日並無差異,我優哉游哉地爬上層層疊疊的白色階梯,走到正殿大廳門口‧‧‧

哇!這那裡啊!

古老的故宮正在對每個拜訪他的人重新推銷自己,金碧輝煌的廳堂、傳說中的書法天窗……這一切都令我感到新奇。

改裝過的樣貌雖新,但卻不是我的主要目的,在花了一段時間找到售票口買到票之後,我直奔北宋書畫展。

故宮的大門口寫著這次特展的名字「大觀」,是宋徽宗趙佶挺拔的瘦金體,要了解北宋輝煌的藝術成就,就不能不了解這位「九流的皇帝、一流的藝術家」,說他是昏君一點也不為過,但說到能領導宮廷藝術,進而影響士人及民間藝術的,除了他之外也沒有別人了。

回歸展覽場吧!雖說不是假日,場中的人卻比我預估的約多出三、四倍,第一個玻璃框前堆滿了人,逼得我不得不往它背後那個玻璃框走去,框中有四幅大畫,右邊第二福正是范寬的「谿山行旅圖」!我在國小做藝術報告時第一次聽 到這幅畫,在故宮賣的畫冊上看過它,在故宮的禮品店裡看過它的複製品,但就是從來無緣一睹真蹟,當下我真是開心得無以復加!圖中不成比例的遠山和近丘,顯示了畫家眼中的谿山是多麼的壯麗,中國山水畫的主題不在求真,而在表意,畫家從自然中擷取他所需要的東西,組合成他想要對我麼表達的意思。聽說個性低調,不慕榮利的范寬先生落款在這幅畫的小小草叢中,讓後人為了這幅畫是不是他畫的爭論了好久,直到一位老學者拿著放大鏡對這幅畫作地毯式的搜索才找到他的簽名。 恨只恨我沒帶望遠鏡,到了寶山,卻無緣找尋這樣有趣的事情,只能一旁偷偷地羨慕著有備而來的日本人。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看畫展再也不聽導覽,總覺得同一幅畫在不同的人眼中就應該有不同風景,誰說只有一種解釋?而關於歷史淵源,我多翻幾本書就可以明白,何必人擠人聽導覽?但在這四幅大畫前面遇到的這位導覽老師是故宮的正式員工,講解的實在精采絕倫,我忽然明白自己的幸運,索性跟著在場的其他人席地而坐,聽她講著每一幅畫的故事。

瑣碎的故事不多說,我越聽越覺得古人實在閒得要命,我一直覺得畫畫只消把自己心中所想畫出來即可,今天才知道古人還有什麼「春山如霧,夏山如滴,秋山如醉,冬山如眠」的原則和什麼 「寺廟一定要畫在山谷中」的規定。我實在是覺得他們時間太多想太多了,看到一面放大畫中景物的牆,我更確認了這樣的想法:三公分大的小松樹放大成五公尺的大松樹,依然清晰無比!不由得佩服北宋畫工筆畫的細膩與耐心。其實在另一方面,我也但願自己如古人般有閒……

書法就更有趣了!不只是欣賞書法之美,更有貼近古代名家生活的感覺,像是黃庭堅用他那漂亮的字在信上寫著:「蘇子瞻書法娟秀雖用墨太豐(哈!黃庭堅我認同你)而韻有餘余書不足學……」,蘇東坡在一幅抄給友人的前赤壁賦後面寫著:「其實還有後赤壁賦,只是我寫的手很酸很累了,所以後赤壁賦就下次再寫給你啦! 」(哈!我只能提供不負責任白話翻譯)諸如此類,讓我有一種這些人好像才離開不久的感覺;最有趣的北宋書法家可能是米苻吧,另一個導覽阿姨說他覺得自己很不錯,在宋徽宗面前批評所有當代大書法家寫的字都沒他自己好。但不幸的是,他寫的字小女子我看得懂的實在沒幾個。我欣賞著一幅幅的書法,發現這些名家隨便一封信、一張便條都要被後人這樣評比,倘若地下有知,也實在辛苦;但他們就是那麼厲害,隨便寫都是傳世名作。

最後我去宋版書和汝窯展出的地方繞了繞,宋版書的可貴在於傳世量少,錯誤率低且字體精美,多是仿名家書法字體,像是唐朝的歐陽詢和顏真卿之類的,我最佩服的地方在於他們可以把書做 得很小也可以做得很大,排版整齊,墨量剛好,絕無過輕或暈開。我總是讚歎居多,只有看到顏真卿肥肥的字在書上緊緊的排列時,會覺得渾身受不了而從櫥窗前彈開。汝窯瓷器以美麗的青色及如紙薄的器壁著名於世,大多數都在故宮常態展出現過,我稍微看看就結束了今天的故宮之行。 我踏著輕鬆的步伐回家(不顧快逛成鐵腿的它們在哀嚎),覺得今天不但是豐收,也從疲憊中甦醒,有了新的活力。

(作者係本系大學部93級學生)